概要: 《李娃传》深刻的思想意义是在于,作品塑造了一个被人贱视,但又心地善良、崇高的妓女李娃的形象,她犹如一粒明珠,尽管身上有妓女生活带给她的斑点,但一经揩拭却闪现出光彩。《李娃传》所表现的这个积极的主题思想,我们联系唐代社会现实生活才能体会得更加深刻。唐代门阀制度十分严格,据《唐六典》卷十九载:“凡官户奴婢,男女成人,先以本色配偶。”所谓“本色配偶”,就是只有本阶级的人始能婚配,在封建统治阶级内部,还要考究门第的高下。自魏晋一直到唐代,当时北方山东士族有所谓“五大姓”称为海内第一高门,即是崔、卢、李、郑、王五姓,而荥阳某生正是当时最有名的荥阳郑姓。传奇的作者让一个处于社会最低层的受损害、受侮辱的妓女与海内第一高姓的贵公子结合,其强烈的反对门阀制度的意义自不待言,同时通过对荥阳公的前倨后恭认儿、认媳的描写,进一步揭露了封建门阀制度的虚伪,使作品的思想意义得到升华,因此,《李娃传》历来受到人们重视和喜爱是确有道理的。作品通过他们的结合,说明青年男女只要进行抗争,门当户对的门阀制度是可以冲破的。 再看看蒋
中国小说史上的一次大飞跃——唐传奇,标签:诗词赏析范文,http://www.laixuea.com《李娃传》深刻的思想意义是在于,作品塑造了一个被人贱视,但又心地善良、崇高的妓女李娃的形象,她犹如一粒明珠,尽管身上有妓女生活带给她的斑点,但一经揩拭却闪现出光彩。《李娃传》所表现的这个积极的主题思想,我们联系唐代社会现实生活才能体会得更加深刻。唐代门阀制度十分严格,据《唐六典》卷十九载:“凡官户奴婢,男女成人,先以本色配偶。”所谓“本色配偶”,就是只有本阶级的人始能婚配,在封建统治阶级内部,还要考究门第的高下。自魏晋一直到唐代,当时北方山东士族有所谓“五大姓”称为海内第一高门,即是崔、卢、李、郑、王五姓,而荥阳某生正是当时最有名的荥阳郑姓。传奇的作者让一个处于社会最低层的受损害、受侮辱的妓女与海内第一高姓的贵公子结合,其强烈的反对门阀制度的意义自不待言,同时通过对荥阳公的前倨后恭认儿、认媳的描写,进一步揭露了封建门阀制度的虚伪,使作品的思想意义得到升华,因此,《李娃传》历来受到人们重视和喜爱是确有道理的。作品通过他们的结合,说明青年男女只要进行抗争,门当户对的门阀制度是可以冲破的。
再看看蒋防的传奇《霍小玉传》,写李益对霍小玉始乱终弃,另与甲族卢氏女结合,就是封建门阀制度观念的反映,也是这种观念所造成的一幕悲剧。至于妓女贱民的婚姻,尤有严格的阶级限制,只能在本等人中结合。《李娃传》中写李娃帮荥阳生取得功名官职以后,对他说:“君当结媛鼎族”,就是说应与高门大族结亲,劝他“无自黩”,就是不要自己不自爱,并表示“某从此去矣”,坚持要离开荥阳生,也还是这种观念在李娃心灵上投下的阴影。这篇传奇热情歌颂了荥阳生和李娃的忠贞爱情及其结合,无疑是对腐朽门第观念的有力冲击,是以士子的才子佳人的自由爱情理想对抗门当户对以及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的没有爱情的腐朽婚姻关系。当然它的大团圆结局,荥阳生的飞黄腾达,李娃的封汧国夫人,并没有超越封建意识的范围,这是历史的局限。作品能让妓女与士子正式结合,并踏入国夫人行列,这一点就足够大胆有力的了。
这篇作品在艺术上也有其特色并取得很高成就。
第一,它已完全以人世现实生活为对象。其中描写的生活内容、人物形象、思想观念都是现实生活情景的艺术概括,富有鲜明的现实主义精神。李娃成为一个平凡而又崇高的人物形象。在塑造上,不靠虚夸,只以她平实的性行心志使人赞佩,是刻画得很成功的。白行简正是抓住她既对郑生有着深切而真挚的爱,生动而又具体地写出她的心地善良,同时又把握住她曾是“名妓”的特殊经历,写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,感情丰富的李娃形象。李娃形象塑造的成功,正是作者善于从现实生活中提炼概括,善于分析人物性格所致,这标志着唐代传奇正是中国文言小说创作达到了成熟的阶段。又如小说中鸨母的贪财狠毒无人性,荥阳公的为门第尊严而惨酷无情,着墨不多,都能突出其主要方面。传后部荥阳公急转直下的变化,特别是为公子明媒正娶李娃,则缺乏性格发展的必然逻辑。
第二,结构完整、严密,情节曲折繁复而富有变化,但又剪裁得当,因此故事发展脉络分明,读来丰富多彩而又清新明快。这个特点又和传奇的“传写奇事”密切相关的。唐代文人“作意好奇”而成传奇小说,可以想见它是无传不奇的。“奇”就奇在作家以丰富的艺术想象为读者安排了若干离奇变幻、委曲动人的故事情节。李娃与荥阳生的结识到结合,本身就充满“传奇”的色彩,中经波折而后相聚,读者正为之庆幸之际,但李娃却要从此别去,故事又是横生波澜,“送子涉江,至于剑门”,当悲剧的气氛笼罩全篇,又出现了大团圆的喜剧场面,真是跌宕有致,变幻莫测,使人有“山穷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”之感。荥阳生与李娃一见钟情,正在热恋之中,荥阳生因为资财荡尽,被李娃之母设圈套遗弃,形成小说一大波澜。荥阳生被弃后,病笃于邸店,被移弃于凶肆。得肆中人救助得以存活,遂为挽郎。正当他哀歌夺魁之时,适为其父入京所发现,以为有辱门第,鞭之至死,形成小说又一大波澜。幸而尚存微息,为凶肆中师傅救活,但鞭伤溃烂,臭不可闻,为同辈厌弃,遂流为乞丐。而于风雪饥寒中,突遇李娃得救,又成一波澜,李娃帮助恢复健康,取得功名,而娃又坚持求去,波澜再起。直至荥阳公父子相遇,相认父子如初,荥阳公为其子明媒正娶李娃收结。又如写荥阳生被骗过程可说诡谲多变而又入情入理。再如东西两肆争胜斗歌场面也刻画得有声有色,热闹非常,为故事发展提供了可信的线索。这中间的两段“补叙”,一写斗歌之由,一写荥阳公进京而观斗歌得遇其子,这些都是小说不可或缺的情节,作者细针密缝,穿针引线款款写来,剪裁得当,使人叹为观止。一路写来,波澜起伏,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曲折动人,耐人寻味。这一切都反映了作者在选择驾御题材,安排结构和情节的高度的艺术技巧。
第三,描写的笔触细腻。曲曲传情,形象鲜明生动。如写荥阳生与李娃初见相慕之状。荥阳生一见李娃,“不觉停骖久之,徘徊不能去。乃诈坠鞭于地,候其从者,敕取之。累眄于娃,娃回眸凝睇,情甚相慕。竟不敢措辞而去。”到了荥阳生再一次来访,李娃侍儿开门,一见是生,“侍儿不答,驰走大呼曰:‘前时遗策郎也!’娃大悦曰:‘尔姑止之,吾当整妆易服而出’。”李娃之日盼荥阳生之来,和对生之钟情,都在侍儿大呼和娃之整妆易服中表现出来。又如传中写李娃在鸨母之压迫下,设计甩掉荥阳生,先是李娃约生一起去拜竹林神求子,归路上则约生顺路到姨宅歇脚。正在用饭时,忽有人来报李娃之母暴病命危,李娃乃急急先归,生本想与娃同回,却被姨牵制住,言说娃母病危,当共同计议丧葬后事。待至日已晚,一不见李娃处来人复信,姨便催生归去探看。生到了所居宅,则已关锁无人居住。问邻人,则告说租约已满,不知迁往何处。这时生欲返姨宅,则天已晚,宵禁前无法到达。待至天明,再到姨宅,则一陌生人开门应答,细询方知昨日有人来此租住一天,已不知搬往何处。生两头扑空,被遗弃掉。圈套布置的细致周密,入情入理,无隙可击。
特别是小说中关于东西二肆赛会的描写,绘声绘色。这场赛会,四方趋赴,众至数万,以至“巷无居人”。为了突出荥阳生之技,极尽铺垫之能事。东肄车舆等都无敌,唯哀挽不及西肆,于是暗中将荥阳生弄到手,加以精心培育,秘而不宣。赛会由早上进行到中午,二肆“历举辇舆威仪之具”,西肆都在下风。于是西肆将拿出哀挽这一胜着,以压倒东肆。小说对此故意予以刻画。西肆长“乃置层榻于南隅,有长髯者,拥铎而进,翊卫数人,于是奋髯扬眉,扼腕顿颡而登,乃歌《白马》之词。恃其夙胜,顾眄左右,旁若无人。齐声赞扬之,自以为独步一时,不可得而屈也。”写其傲气十足,以为绝胜。然后再将笔锋转至东肆的荥阳生。“有顷,东肆长于北隅上设连榻,有鸟巾少年,左右五六人,秉翣而至,即生也,整衣服,俯仰甚徐,申喉发调,容若不胜。乃歌《薤露》之章,举声清越,响振林木。曲度未终,闻者歔欷掩泣。西肆长为众所诮;益惭耻,密置所输之直于前,乃潜遁焉。”通过前面的铺垫,后文的烘托渲染,将荥阳生哀挽技艺之高写到十成,是极善用笔的。
第四,比较丰满地刻画出一些人物形象。荥阳生一往情深。其始,对李娃求之极切,将功名置之度外,继而不惜荡尽资财。后被遗弃,三度几乎丧生,后来重遇李娃,虽“愤懑绝倒”,仍丝毫不及旧怨。当功名成就之后,李娃求去,他哭着说:“子若弃我,当自颈以就死”。旧时士子对一妓女情深至此,实为难得。
李娃动人可亲。李娃的性格鲜明,随着故事的发展,性格也随之发展,她是个个性突出的艺术典型,是唐代同类传奇中最有光彩的一个妇女形象。李娃的形象的本质方面是心地善良,对爱情真挚,但她毕竟是个长安“名妓”,平日所交结的都是贵戚豪族,她流落风尘,有一定的社会阅历和懂得人情世故,因而当荥阳生初登门时,娃大悦曰:“尔姑止之,吾当整妆易服而出”,然后和荥阳生从容周旋,且能摆布荥阳生于手掌之中,这时李娃的本质的一面是被灰尘盖着的,她虽是可爱的,但使人更多的感受是有过多的“名妓”气,但这种描写都是和李娃的身份是十分切合的。同样是妓女,《霍小玉传》中的霍小玉就不是这样,霍小玉是贵族出身,却因庶出而沦落风尘,心中又有选择佳偶的愿望,因而她一见李生是“低鬟微笑”,多方恳请始肯唱歌,更多的表现了少女的腼腆和羞涩,相比之下李娃就显得十分老练。正因如此,李娃后来屈从鸨母意志共同设计摆脱“床头金尽”的荥阳生才使人更为信服。当然,这仅是李娃的一个方面,李娃的本质和占主导的一面,她善良而心地崇高,她有追求真挚爱情的欲望,她初见荥阳生于门傍是“回眸凝睇,情甚相慕”,是真心相爱的。李娃对荥阳生的态度彻底改变,是在她受了感动以后,荥阳生因遭鸨母遗弃、父亲毒打沦为冻饿不堪的乞丐。她在阁中听见生的呼乞声,对侍儿说:“此必生也,我辨其音矣”,乃连步而出。时生“枯瘠疥厉,殆非人状”,而娃“前抱其颈,以绣襦拥而归于西厢”,以致“失声长恸,绝而复苏”,这是她的真情的自然表露,是明珠经拭尽尘埃而显露异彩,因此当鸨母还要驱逐某生之时,他正颜侃侃而谈,先以道义晓之失声痛哭,“不然,此良家子也。当昔驱高车,持金装,至某之室,不逾期而荡尽,且互设诡计,含而逐之,殆非人。” “欺天负人,鬼神不祐。”继以某生“困踬若此,天下之人尽知为某也”而自责,然后以“生贵戚满朝,一旦当权者熟察其本来,祸将及矣”,以利害关系打动鸨母,都显出她精神品格的光辉。为了恢复生的身体功名,她不沉溺于恩爱私情,协助荥阳生完就学业,又见出她的胸襟毅力。一旦荥阳生功名成就,策名第一,授成都府参军,她清醒地认识到由于门阀的关系,他们之间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,尽管不愿意但只能痛苦地说出“今之复子之本躯,某不相负也。愿以残年,归养老姥。君当结媛鼎族,以奉蒸尝,中外婚媾,无自黩也,勉思自爱,某从此去矣。”这一席辛酸话,这正表明了她对门阀的血泪控诉和她对现实的清醒认识。主动请求离去,这又表现出李娃肯为他人牺牲的精神。她性格善良,心地崇高的一面始终占据着主导地位,越来越显现光彩。
第五,语言凝练流畅而又生动传神。由于唐传奇的作者中有许多是唐代有名的诗人或散文家,因此小说的语言十分考究,兼具散文和诗赋的长处。无论描摹人物、记叙事件、渲染环境,都已达到传神的地步。在语言上,作者是用的当时流行的“古文”。白行简是著名诗人白居易之弟,他和友人李公佐等著名“传奇”作家都是唐代“古文运动”的积极追随者。他刻意用“古文”写作,无论描摹人物、渲染环境气氛确是达到传神的境地。如写李娃出场“有娃方凭一双鬟青衣立,妖姿要妙,绝代未有”,寥寥几笔勾画出一绝代佳人的情态;写荥阳生一见李娃“不觉停骖久之,徘徊不能去。乃诈坠鞭于地,候其从者,敕取之。累眄于娃……”荥阳生的倾慕和神魂颠倒之状如见,这样的语言描写既显示了贵公子的身份,又显示了他的小小的“狡狯”,十分可爱。至如李娃侍儿一见某生登门“驰走大呼曰:‘前时遗策郎也!’”这样的对话语言真使人如见其人,如闻其声。东西两肆斗歌一节的描写,环境气氛的渲染几达神化之工。
唐传奇小说对后代文学产生过明显的影响。不少作品所写的故事为后代的戏曲、小说提供了素材,如元代高文秀的《郑元和风雪打瓦罐》、石君宝的《李亚仙诗酒曲江池》、明代薛近兖的《绣襦记》取材于《李娃传》;元代白朴的《唐明皇秋夜梧桐雨》、清代洪升的《长生殿》取材于《长恨歌传》;金代董解元的《西厢记诸宫调》和元代王实甫的《西厢记》取材于《莺莺传》;《初刻拍案惊奇》中《李公佐巧解梦中言,谢小娥智擒船上盗》取材于《谢小娥传》;《醒世恒言》中《杜子春三入长安》取材于《续玄怪录.杜子春》。唐传奇中的一些故事成为后代诗词常用的典故,如“黄粱梦”(《枕中记》)、“章台柳”(《柳氏传》)。此外,唐传奇面向现实的倾向对后代小说的创作也发生了积极的影响。宋代以后,中国古典小说分为文言与白话两个流派,文言小说与唐传奇小说一脉相承,直至清初蒲松龄的《聊斋志异》,都可看出唐传奇的深刻影响。唐传奇在艺术上所取得的杰出成就,特别是作为小说艺术所必须具备的引人入胜的情节、首尾完整的结构、鲜明饱满的形象、生动细腻的笔触等等,更为后代小说所继承和发展。唐传奇小说以其高度的思想性和艺术性,丰富了我国小说的优良传统。广义地讲,唐传奇作家观察生活、概括生活的方法,运用语言、提炼语言的技巧,以及丰富大胆的想象,精巧缜密的构思等等,也给其他文学形式以有益的借鉴。因而,唐传奇小说在我国文学发展史上,有着不可低估的地位。